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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的箢子

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,没有不认识箢子的。箢子何物?箢子学名叫箢箕,类似篮子,是用簸箕柳编制而成的盛粮的器具,也是沂蒙山区乃至鲁南一带农村盛放东西的主要家庭用具,形似元宝,两头翘,中间凹,可担可挎。

我小的时候,经常看到村里有编织箢子的匠人。这在当时农村是很少见的。编箢子是项工艺和技术比较复杂、要求极为精细的活儿,一般农村人还真不会编箢子,它不像打麦秸苫子和打秫秸箔那样简单,也不像用柳条子编篮子和笊篱那样轻松。曾记得老家河边经常栽植一种“簸箕柳”的植物。簸箕柳是灌木,枝条细长匀称而柔软,是制作柳编的好材料,主要用于编织簸箕,笸箩等农村生活用具,所以被称为簸箕柳,也叫杞柳、白柳,各地叫法不同,都是同一植物。我二哥会用簸箕柳编篮子、笊篱,没见过他会编箢子。邻居徐老汉会编箢子。他十个手指上下翻飞,一根根柳条在他手里像面条那样运用自如,相互交织,一根压着一根,编成一个敞口半球形的器物,再在上面固定一根用当地白蜡条做成的提手,既方便又经久耐用。

箢子在当年农村用途很广,可以用来盛晒好的花生,新摘下的棉花,摘下的绿豆、掰下的玉米,过年在箢子里铺上煎饼可以用来放炸好的丸子。

箢子不仅是盛放物品的工具,也是一种衡器,按其衡量所盛谷物的容积的多少,又分三升箢子、五升箢子、斗箢子等。

箢子形状有圆的,有椭圆的,也有大有小。小有小的用途,大有大的功能,箢子在不同场合扮演着不同的角色。

人一出生,箢子就接受任务,走马上任了。女人生了孩子要派遣婆家的小叔子或侄子给娘家报喜。生一男孩,箢子上放一人工做的花弓箭,里面放上钢笔和书本;若生一女孩,在箢子边沿上插一枝花。这就告诉外人或娘家人,只要看到这两件“道具”,就知道生的男孩女孩了。报喜的人,走在大路上,挎着小箢子,神气得很;如果有条件,骑上自行车,箢子拴在后车坐上,给路上的行人展示一下,也颇为得意。

到了男女青年结婚的时候,箢子又来贺喜了。男女双双要斗鸡。男方要用一个小箢子盛放着公鸡,女方则用小箢子盛放着母鸡,未等新娘子“下轿”,斗鸡的仪式就要完成。参与斗鸡的都是孩童年龄,大人要教他们如何斗鸡。斗鸡斗鸡,图的是吉利。斗鸡结束,男方要给女方这边斗鸡的孩子小费。

结婚不久,新媳妇生孩子了,娘家要送粥米,也有的地方叫粥米。送助米有的地方也叫“送箢子”。箢子里面一般都是白面、鸡蛋、红糖,还有姥姥家给新生儿做的小衣服,上面蒙上红包袱或红花布。这红包袱一般都是当年新结婚时盖饼的那个花笼布,笼布上印着牡丹花,意为富贵长存。没有花笼布的也要用红花布盖上箢子,显得干净、还表示庄重。箢子的物品多少,也是判断亲戚亲密关系的标准。送助米,大都是妇女的活儿。妇女地位提高了,要空身行走,那么多盛放粮面的箢子多了,怎么办?这就给男劳力找到了“差事”。青壮劳力,当然都是娘家近门的堂叔兄弟,让他们挑箢子也放心。挑箢子一般挑两个,但箢子多,就要挑三个甚至四个。箢子盛着米面,不能倾斜,要放平,里面有鸡蛋,挑箢子的小伙子自有办法,将勾担两头各放一个箢子,如果再加一个,就用绳索在勾担上方系一根绳子固定好,待勾担上肩放好皆可,一般三四里路不用休息;挑箢子的人都是农村干庄稼活儿的好手,可左右换肩。送助米的队伍浩浩荡荡,少则一二十人,多则三四十人,人多人气旺,娘家人也给长脸了。

孩子过百天,娘家要挑箢子给孩子穿百天裤子,除了送些米面之外,还有一些小衣服。“姑家的裤,姨家的袜,姥姥送的馒头抹”。穿百天裤子也有一套口诀:“脚蹬碌碡头顶天,大娘抱着大爷(大伯)穿,小孩活到一百三”。

箢子不仅能成就姻缘,还是友谊的桥梁,友好使者,承载着传播良好风气的神圣使命。沂蒙山区一带,正月初二就可以走亲戚,新亲要走,老亲也要走。老亲指的是姥姥家,姑舅,姨家,还有老表亲,舅姥爷、姑奶奶等等,那个年代,生活不宽裕,但亲戚还是要走的,只是借过年这个农闲时间串一下,相互沟通,相互了解。走老亲,很随意,那时节比较流行的叫“箢子头”,也有的叫“烧饼箢子”。顾名思义,箢子里放三五十个带芝麻的小烧饼,用称秤也就五斤左右,也有不放芝麻的叫白片子烧饼。烧饼上面放两条或者四条普通饼干。这饼干走的亲戚多了,你家到我家,我家到他家,转来转去,有时饼干又转回来了,这样的事情很多,饼干的包装纸上有磨损的痕迹,还有的破了洞,露出饼干,这倒也不妨碍走亲戚,那个时候都这样,没有人觉得奇怪。来了亲戚,小孩子馋得不行,想吃一个,大人说,别动,留着咱好再走个亲戚。

乡间也有很吝啬的人。走亲戚不拿芝麻烧饼,到集市上买二斤馓子,馓子蓬松,撑箢,用笼布一盖,不知道拿什么礼物,照样在亲戚家享受好酒好饭招待,亲戚又不好当着面把箢子笼布掀开,直到这走亲戚的要回家了,才掀开箢子一看:二斤馓子。后来有人评价吝啬人走亲戚“坑人箢子,二斤馓子”,成为笑柄。

箢子在维护邻里关系方面也有贡献,发挥作用,是淳朴民风的见证者。老话说,“邻居换碗,亲戚换箢”就是这个道理。生活困难时期,家里没有吃的了,女人就指使男人,到邻居家借点小麦吧,给孩子贴补一下,待新麦下来后,咱再还上。这时邻居二话不说,用瓢子一直把箢子装满。这家也讲信用,新麦下来,扬净晒干,再用箢子装满,甚至要冒个尖送给邻居,这叫借平还尖,也叫好借好还,再借不难。远亲不如近邻,近邻不如对门。居家过日子,你来我往,互相帮衬,你送我一碗香椿芽,我送你一碗韭菜花(辣椒花);两好搁一好,帮助别人快乐自己,乡里乡亲虽文化不高,却都懂得这个道理。

箢子,作为沂蒙山区人们的家庭用具,走亲戚不用了,送助米也不用了,从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,“助米”已变成现金了。但乡间生孩子报喜,结婚斗鸡还照常使用。一个箢子,农家人爱惜使用,要用四五十年,甚至能使用大半辈子,两三代人。时至今日,农村还时常见到箢子,在农村集市上,仍能看到箢子的身影。乡村的大街小巷,时常看到上了年纪,身体硬朗的老匠人,开着三轮车,维修箢子,远远地就能听到他们那天籁般动听的吆喝“修-------簸箕,箢子-----”。在沂蒙山区,临沭的柳编最为出名,一则报道说,该县一位老匠人,有着50年编箢子的经验,编一个箢子,有的要卖六七十元,年收入两三万元。

沂蒙山区乡间的箢子与农人有笃深的感情,它盛着人生,盛着岁月,盛着故事,它不仅成就好姻缘,还盛着好民风,并伴随着人的一生。从出生报喜来到这个世界,到走完人生的道路(人去世后,发丧时有一挎箢子的老者焚烧纸钱,意为“送路”),都由箢子陪伴。感谢箢子。箢子里有乡俗乡愁,更有一种人们难以割舍的乡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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