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减肥悖论:减肥的不肥胖,肥胖的已躺平?

生活在广州的彭昊今年35岁,6年前,身高1.73米的他,体重一度飙到440斤。汗蒸、针灸、“过午不食”、吃代餐食品、水果沙拉……他几乎尝试了市面上所有减肥方法,但收效不大。由于过度肥胖,他曾走两步路就喘粗气,蹲不下身,很容易嗜睡。后来,他通过切胃手术,体重逐渐下降,如今维持在170多斤。

2017年,《柳叶刀》发表的关于全球成年人体重调查的报告显示,中国肥胖人数已超美国,成为全球胖子最多的国家。西安交通大学医学部副主任、中国营养学会肥胖防控分会主委王友发向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表示,过去二三十年,国内肥胖率、超重率一直在上升,基本上每年上涨一个百分点。三年疫情期间,很多人饮食、运动受到很大影响,多吃少动,更是增加了肥胖的发生。王友发称,现阶段国内没有形成一个完善的肥胖防控体系,肥胖治疗也比较滞后。

错位的减肥  

“2016年我胖到160多斤,后来尝试了只吃肉、蔬菜、水果的节食法,以及运动减肥等方法,瘦到了108斤。这几年疫情反反复复,去年4月我又胖回160多斤。”赵晗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。

赵晗是一个微信减肥打卡群中的一员,群里人数超200人,讨论的大部分内容都围绕“网红减肥药”司美格鲁肽。这款药在国内获批用于2型糖尿病患者,但迄今为止并未获批减重适应症。

她属易胖体质,身高1.6米左右,去年那次复胖后特别难减下来,之后,她通过使用网上搜的减肥药,瘦到118斤。今年过年后,因暴饮暴食,她的体重又增加至140斤左右。她已打了5针司美格鲁肽,第一次打0.5mg,之后4次都打0.75mg,现在体重121斤。她打算瘦到110斤再停药。

赵晗是目前国内热衷减肥群体的缩影之一。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普外科主治医生朱满生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现在出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错位现象,即有身材焦虑、比较注重体重管理的人,往往是那些本身就不太胖的人。与之相对,本身就已属于超重或肥胖的人,反而不太关注减重。

身高1.8米的林涵是一名30岁的男性,两年前,他的体重只有160多斤。目前,他的体重已飙升到190斤,变重的趋势还在持续。因为工作原因久坐不动、缺乏锻炼,且爱吃高热量食物,林涵的体重一路狂飙。

和年龄不相称的“啤酒肚”,以及后脖颈因肥胖鼓起来的“富贵包”,让他意识到,自己该减肥了。今年4月,他开始有意控制饮食,偶尔有空绕着小区跑步,但他不认为自己肥胖状况要到去医院求诊的地步,也没有去医院检查过身体血糖、血脂等指标。

“很多人更愿意相信自己是个健康的胖子,不愿意去改变。”北京协和医院临床营养科主任医师、中国营养学会临床营养分会主任委员陈伟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在他接诊的患者中,大约1/4的人不愿行动,改变肥胖。

“患者给出各种理由,实际上内心并不是很想按照医生的建议去做。有的患者说,‘少吃东西会胃疼,最好是让我不胃疼,还能减肥’。”陈伟说,这种说法是在隐晦表达,少吃会饿,所以不能饿着。

2020年出版的《饥饿的大脑》一书的作者,是一位研究肥胖及饮食行为的神经科学领域专家。书中从神经科学视角,解释了饥饿感从何而来,以及西方世界为什么在过去几十年里一直深受肥胖症困扰。作者认为,人类大脑的思维过程有两套系统,其中一套系统运行过程快且不费力,是直觉和无意识的。这套系统影响下,人常常会被近在眼前的诱惑吸引,无法抵抗美食的魅力。

朱满生在接诊中,遇到过一个BMI为55的超级肥胖者,其肥胖状态已经影响到日常生活,走路,甚至坐着不动都会喘粗气。“这种肥胖通过单纯的药物、饮食、运动,已经很难解决,符合减重手术指征,但这名患者接受手术的意愿并不强烈。”朱满生说。身体质量指数BMI(千克/平方米),是筛查超重和肥胖的指标。大部分欧美国家将成年人BMI≥25定义为超重,BMI≥30为肥胖;国内建议将成年人BMI≥24诊断为超重,≥28为肥胖。

彭昊是朱满生接诊过的体重较重的患者之一。他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因为家里伙食好,他从7岁开始变胖。2014年,他开始从事保险销售工作,因为工作原因,经常在外吃饭,体重迅速蹿升。“当时家人、朋友都劝我减肥,自己也意识到过度肥胖可能危及生命,才咬牙去做的手术。”彭昊说,虽然体重较重,当时自己还没有糖尿病、高血脂、高血压。2017年做了切胃手术后,胃口变小很多,慢慢瘦了下来。

王友发表示,目前,国内肥胖和超重人数的占比已不容忽视,但肥胖人群的肥胖知晓率、治疗率、控制率都很低。

全球肥胖情况也不容乐观。3月2日,世界肥胖联合会发布的《2023年世界肥胖地图集》预测,如果预防、治疗等得不到改善,未来12年内全球将有51%的人口,即超过40亿人肥胖或超重。其中,肥胖人数近20亿,意味着每4人中就会有1人属于肥胖。该报告使用体重指数BMI进行评估。

在美国,真正到医疗机构寻求帮助的肥胖患者也不多。2016年,发表在美国肥胖协会的官方医学杂志《肥胖》上的一项研究指出,美国超过三分之二的成年人超重,超过三分之一的成年人肥胖,6.4%的人极度肥胖。尽管美国有近一半成年人应接受肥胖治疗,但只有2%的肥胖成人接受了抗肥胖药物治疗。

在陈伟看来,减重是否有效,不应单看体重下降了多少斤,也要看其他指标的变化,比如血糖下降多少,脂肪肝是否消失等,从长远看,减重也能减少疾病的发生。

是否有减重必要,不完全看BMI。4月6日上午,陈伟接诊的一名患者BMI只有19,看起来很瘦,但通过检查后发现,这名患者体内脂肪含量很高,内脏和腹部脂肪含量已达到38%的比例,比同样体格正常的健康人要高出一倍多。“这种情况也需要引起重视,但如果不到医院检查也很难发现。”陈伟说。

多学科诊疗模式需建立

近年来,国内肥胖控制方面的重视程度在提高。2015年以来,相关权威部门或机构先后制定并发布了《中国肥胖预防和控制蓝皮书》《儿童肥胖防治实施方案》《中国成人超重肥胖防治指南(2021)》《肥胖防治专家共识》等多份文件。

尽管如此,国内肥胖率的增长趋势并未得到明确缓解。2021年7月,中国疾控中心领衔的研究团队在《柳叶刀》杂志上公布的中国成人身材最新数据显示。2004~2018年期间进行了六次具有全国代表性的调查,研究共纳入了64.5万名年龄在18~69岁之间的参与者。结果发现,2018年,中国18~69岁成人中,约有8500万肥胖人士,其中男性为4800万。2004年,中国肥胖人士仅2800万。也就是说,仅14年里,中国人的肥胖率从3.1%上升到8.1%。

肥胖的产生并非一蹴而就。陈伟分析,对个体来说,肥胖的主要原因包括遗传和继发性肥胖两大类。前者包括下丘脑性肥胖、15号染色体异常的遗传性疾病“小胖威利综合征”导致的身材肥胖等,后者包括暴饮暴食、长期服用糖皮质激素、精神类药物等引发的发胖。陈伟称,长期服用前述药物,很多人会增重50~60公斤,又因为无法随时停药,肥胖趋势无法逆转,减重很困难。

近年来,随着对肥胖研究的加深,越来越多医学和科学组织开始将肥胖视为一种疾病。1997年,世界卫生组织(WHO)首次将肥胖定义为疾病。2000年,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(FDA)承认肥胖是一种疾病。2013年,美国医学协会承认肥胖是一种复杂的慢性疾病,需要就医。

在陈伟看来,国内应将肥胖纳入慢性疾病管理中以得到有效治疗。临床中约80%以上慢病相关疾病,都和肥胖相关,比如人们所熟知的糖尿病、冠心病、高血压、心梗等。已有研究显示,只需要减重5%~10%,就能使得慢性疾病得到缓解甚至完全缓解,比如,高血压下降、血糖恢复正常、脂肪肝消失等。

“目前的肥胖防治,一般先采用管理生活方式和改变行为的基础治疗,比如合理饮食、加强身体锻炼,戒烟、限酒等。当这些改变不起作用时,可以借助于药品和医疗器械的辅助减重。对同时患有严重代谢性疾病的重度肥胖者,可以通过手术减重。”陈伟说。

早在2000年年初,为应对肥胖问题,国内各大医院曾建立肥胖门诊,但迄今并未真正发展起来。

陈伟表示,当时肥胖门诊以内分泌科为依托,因为有西布曲明等相关减肥药物,内分泌科医生有药可开。后来这些药物因副作用在国内外陆续退市,内分泌科由于缺乏专业医生对肥胖者进行生活方式管理,又没有对应药物治疗,指导力度被大大削弱。另一方面,2001年后,因肥胖治疗不能走医保报销,病人没有意愿到医疗机构减重。“目前绝大多数医院的肥胖门诊都没形成真正诊疗,逐渐走向做研究的方向。”他说。

2010年后,以外科医生为主体的肥胖治疗中心兴起,减重代谢科即为一例,不同于肥胖门诊,前者更多通过手术帮助患者解决肥胖问题。在陈伟看来,手术治疗并不能解决国内最大基数的肥胖人群健康问题。国内绝大多数肥胖人群BMI在24~32之间,这部分占肥胖人群的最大比例。

朱满生表示,减重手术主要有两类,即胃旁路术和切胃手术。现在也有通过胃内水球手术达到减重目的,不过具体疗效不明确。“这种手术主要通过在胃中放置一个水球来影响食欲,从而减少对食物的摄入,达到减肥的目的。”朱满生称,国内一些医疗机构开展这项手术,主要用于手术前预减重,并非将其当做确切减重措施。

朱满生称,肥胖涉及心内科、内分泌科、麻醉的、ICU、睡眠呼吸中心、骨科等多个专科,目前亟须多学科肥胖诊疗模式。陈伟提到,整体而言,现在减重手段很缺乏,需要将诊断和治疗,专业医生和药物、手术等都纳入到肥胖病管理中。今年3月,其所在医院形成了由内分泌科和营养科联合出诊,同时召集心理科和康复科协同参与的肥胖诊疗中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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